明月逐人来



   *题取自《正月十五夜》“暗尘随马去,明月逐人来。”


 太始帝五年,大梁境内一片安定,似乎那天下所有不可揭的战乱统统都隐进了京城西北麓的青山里,随着五年前紫流金矿的彻天巨响通通不见踪迹。


  昔日的安定侯顾昀也早早挂印解甲回侯府做他那悠哉游哉的公子少爷。谁教那太始陛下不允他那回到西北的祈愿,这好生生的西北一枝花就教新帝给栽进了京城的土里来了。其实顾昀也非真如此流连锦绣,长庚在他眼里到底还是那个长庚,这就一夜之间忽的成为了一开新世的太始皇帝,即便这东南西北的四境早就无力死水起波,他也总是想再给他料理几分的。


  哎,真是教那心肝拿捏得不行。顾昀抬眼艰难地聚焦去瞧侯府飞檐上前一夜落的新雪。


  太始二年,顾昀几乎是抗了新帝“边境安定,爱将请回”的谕旨,不去理长庚那“义父你快回来疼一疼我吧”的私愿,一个人披着半边轻裘权当御寒便拎了半壶楼兰懒汉花了心思酿的醇酒,一个人上了西北大漠里随便哪一座无人署名的土包。你问他堂堂安定侯有什么怕有什么细细考量,说有是说无也对。他前面这二十好载的年月从未想过锦绣堆里过活,妻子儿女暖炕头的生活。即便早是将自己的剩下的那残年旧月全全地匀给了长庚,他也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安定侯的安定到底是什么了。


  太始帝从二年开始每年都会外出审巡一番,偏偏今年要死不死,从正月出发,到了今日十五都还没有回来。长庚那小子当年君子端方地说是去帮义父见见他的好生功绩让他断了回西北争艳的心思,结果到了心思里只惦记着那小子的时候又不知道回来了。


  顾昀那在药罐子里泡了大半辈子的耳目好得慢,偶尔还是需要草药给调补的。今天也恰是不巧,顾昀偏偏不想服药,他的耳聪目明也恰恰随了太始帝去远游了。真是到头来自己身上这些些许许的零件都随了那个姓李的小崽子了。


  虽说上元节这个日子取得巧妙,但顾昀确是很少过节。李丰尚在的那段时间里,为了长庚,也只是大半夜的用玄鹰赶回京城,而那时间也就只够他贪睡个囫囵在去赶十六早上的长寿面罢了。


  顾昀可恨自己这半老骨头的絮叨了,变得像那沈老妈子那可怎行?简言之其所以然,只是今天是十五,明天是十六,他今天想过节日,明天想过生日罢了,只是长庚那个心肝不在让他好生懊恼。


  顾昀感慨自己真是年老多叹气,更是任了性子不去喝药。从衣物里寻了一条流云碎星纹饰的蓝白抹额,不甚愉快地环在自己眉眼再绕在后脑打了个悠长的结。


  他想上街,没江山没美人,无论这一枝花是西北属的还是京城属的,这般失落总该是再不救救花儿,就该蔫死了。


  “侯爷这是要上什么地方去?”听到响动,侧屋的王伯赶紧迈了步子出来,却见自家侯爷单着素衣,立在侯府新雪里,雅致的抹额配上耳后朱砂小痣,到底是风流。王伯边在心里赞自家侯爷,边在思忖这快到时间了怎么也没见陛下回来。


  “王伯能为我准备一个灯笼吗,我想上今晚的花市走一遭。”


  那是一个绣着金边的灯笼。正放时能看见一轮金边勾的圆月和绣在西北角上的启明星。


  王伯询问顾昀要不要带个家将陪同,顾昀蹙了蹙他那一对剑眉,只觉这个将字着实碍耳,便挥罢王伯示意不用了。


  王伯虽是上了年纪,却有年迈的精明,想起陛下的句句叮嘱想来不能误了事,赶紧取来大麾要给顾昀披上。这主仆像是通了灵犀,一齐想起了长庚的心思。顾昀想,挑只望月灯笼,怎么样行人也不会撞到一个盲人身上了吧,便允了王伯的请求再加上一件大衣方才出了侯府。


  花市灯如昼。顾昀想这句话讲得当真好。暖橙的灯光透过抹额薄薄的面料透进来,在他还依稀尚存的视线前好整以暇地画了一轮月光满地。


  他总会想起五年前自己独自一人坐在西北的土包上赏月的事情。西北的夜空其实很干净,所以他才能一直一直地愿意呆在那。西北角的夜空总是启明高挂,他愿意一壶清酒暖月光地醉卧天狼啊。那一完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呢,顾昀翻遍了整个玄铁营也就只找到了一个被磕了一个小口子的茶盏,也算是好,给他那突然从喉头泛起的要死不死的小情怀一点不尴不尬的着落。


  楼兰的私藏不胜在第一口清冽,胜在那琢磨不到的回味。顾昀被那朔漠的风给一刮,不恰不巧,酒劲上头了。太猛烈的涩味让他一时压不住,不止地狂咳起来,激起的泪水被风吹得也有了凉意,竟将那眸子淘洗地清明了几分。顾昀还是在想长庚,想他从顾家一脉承下来的安定一名,想他保这大梁二十余载的安定,想他从长庚那讨得的半生安定,还有他愿意全部奉献给他的剩下所有时日的安定。


  “顾子熹,你是要造反吗?”

  顾昀被这花市的暖意狠狠地晃了神。


(本是想要一发完的,但是要回学校了却还是写了大段废话,只能做个拆分了。第一次写古代,太怕拿捏不好。)


阡北

2019.0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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